作者 | 黎加厚，上海师范大学教授

来源 | 《中小学信息技术教育》2023年第5期

欢迎登录晓耘AI

http://xyai.jypj.org/

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ChatGPT犹如知识工业革命的惊雷，彻底颠覆了过去人们认为计算机无法涉及人类创造性工作领域的陈见，激起了所有人的关注和思考。3个月后，OpenAI发布GPT-4，再一次用大数据、大模型、大算力、大资金创造了惊世奇迹。紧接着，OpenAI又发布了ChatGPT插件（ChatGPT plugins），这意味着人们都可以通过ChatGPT插件获取最新的信息、运行程序或接入第三方服务，所有社会服务在AI时代都要重新改写，未来社会的新一代智能化生态初见端倪。

不久前，《中小学信息技术教育》杂志编辑向我约稿，主题是“教育人工智能与教师专业发展——ChatGPT对教师专业发展的影响与挑战”，还给我提供了读者关注的几个问题： ChatGPT给教师专业发展带来了哪些挑战和机遇，教师需要具备怎样的人工智能能力，在人工智能生态中，教师可以进行怎样的教育教学创新，基于教师人工智能能力和教学创新发展有哪些前瞻性的思考。

我想，就用杂志编辑的问题来测试一下ChatGPT，看看它是如何回答这些问题的，我把与ChatGPT的讨论过程屏幕录像，读者可以扫码观看（图1）。

图1 扫码观看“ChatGPT答杂志社编辑问”

建议读者先看一看ChatGPT的回答，然后，我们一起来思考，ChatGPT对教师专业发展的含义。

在与ChatGPT对话交流的过程中，我的第一个感觉是，ChatGPT真的把人工智能发展到新的水平，它能够像人类一样，与你对答如流，而且，反应速度极快，回答相当靠谱，甚至比我在网上看到的一些专家发言还要全面。

我的第二个感觉是，教育需要高度重视ChatGPT带来的时代变化，过去我们熟悉和习惯的课程教材教法，新课程标准等都需要重新认识，教师专业发展将会赋予新的含义。

我的第三个感觉是，教师需要尽快掌握如何与ChatGPT协作工作，站在新技术的巨人肩上。

ChatGPT是在3000亿单词语料基础上，预训练出的拥有1750亿参数的模型。其中，3000亿单词就是训练数据，1750亿参数就是AI经过学习后，对世界的认知记忆，包括各类语法、句法，事实的知识。

ChatGPT与之前的其他人工智能技术不同，它最具创新和突破性的发明，ChatGPT的开发者巧妙地将人类智慧与计算机的优势结合起来，是基于人类反馈的强化学习技术（Reinforcement Learning from Human Feedback, RLHF）。在人类与ChatGPT的互动交流过程中，它向人类智慧学习，人类用户给它发送提示词，相当于我们教机器如何思维，ChatGPT模型生成回答后，将回答展示给人类评估者。评估者对回答进行评分、排序，分数高表示回答更准确、更有用。然后，机器将评分作为奖励信号，反馈到模型中，以指导模型的优化，这样经过多次迭代，最终几近能够生成符合人类预期的文本的能力，反而让人类用户倍感惊艳。

所以，教师要想在教学中用好ChatGPT促进教学，需要深入了解它的工作原理，针对它的特点来与它互动，从而充分发挥ChatGPT的智能和它的海量资源在教育中的作用。

根据ChatGPT的工作原理，需要认识ChatGPT与过去的信息技术工具不同的工作原理，做好互动、互教、互学、互助，人类教师与ChatGPT机师一起，共同做好境脉式教学，这种新型教学模式具有新的特点。

（1）人机同伴关系（Peer coaching），从过去单纯的工具观点，演进为工具与伙伴关系，进一步是双重师生关系，你可以把它当作一个真人一样的伙伴，一起学习和开展教研活动。

要做好ChatGPT的伙伴，需要了解这个新伙伴的智能水平，以便与它交往。网上有一个报道，说美国斯坦福大学副教授Michal Kosinski博士的心智测试实验发现，ChatGPT的心智水平大约等于9岁少年。我在与ChatGPT交流和测试中感觉到，对于不同学科不同领域，ChatGPT的心智能力水平不同。在情感和灵感等人类优势领域，ChatGPT的心智年龄从0岁到9岁不等；在硬知识领域，ChatGPT的心智年龄可以达到大学生的中等水平（王竹立，2023）；在一些需要记忆和快速反应的领域，例如，背诵圆周率100万位，它可能超越包括院士在内的所有人类的水平。所以，教师在使用ChatGPT辅助教学的时候，可以用自己所教学科的测试题，来评估ChatGPT的实际年龄水平（由于ChatGPT还在不断学习和积累人类智慧，测试的结果会发生动态变化），从而得出ChatGPT的数字画像，或者被称为“人设”。用来指导你如何与它对话交流，得到ChatGPT的实际年龄水平相称的服务。

ChatGPT与教师的关系是新型双重师生关系：首先是你要“教”它，让它了解你的想法和要求，知道如何与你交往；然后，才是它来“教”你，它会快速地在相关的大型语言模型中提供最适合你的需要的反馈。这种同伴式的双向互教，是一个双方互动对话，往返循环迭代的综合历史进程。

教师“教”ChatGPT，是通过提示词（Prompt）与ChatGPT互动对话来实现的，所以，教师掌握如何用好提示词技巧，将是教师能否用好ChatGPT类的AIGC的重要人工智能能力。目前，很多教师不善于使用ChatGPT辅助教学，主要就是卡在提示词技能这里，没有“教”好ChatGPT机器人听你的指挥，从而给你最好的帮助。

（2）境脉学习(Context-based learning)：ChatGPT的另一个重要核心技术，就是能够基于上下文理解和输出对话。这就带来了另一个新型学习范式：境脉学习，无论你使用提示词与ChatGPT互动，还是组织班级学生面向人工智能时代的数字化教育转型，都需要关注人工智能时代境脉学习的新思维。

由于ChatGPT大型语言模型是基于对上下文情境的理解来产生与人类对话的输出，从而具有基于上下文的序列任务执行能力和具有生成启发性内容的能力。所以，教师要想用好ChatGPT辅助教学，一定要把课堂教学组织放在学生的学习时空序列中来考虑和设计。例如，你在与ChatGPT交流讨论的时候，每一次的对话文本，都会自动存储在ChatGPT的云端数据库，你会看到屏幕左侧的每一次对话的文件记录，这就是你与ChatGPT对话的历史境脉档案。ChatGPT与你的每一次对话，它都会根据你和它对话的全部记录来匹配生成新一轮对话的输出。前面谈到，有些老师认为ChatGPT的输出不靠谱，就是因为你的境脉档案没有指示它如何“靠谱”地输出你需要的答案。所以，提高教师的提示词设计技能，其中一条重要的策略，就是要聚焦你的关注话题，尽可能准确、细致、丰富地提出你的提示词给ChatGPT，而且是多轮对话，历史性地让它获得你需要关注话题的“境脉”。下面是教师设计提示词的示例。

·告诉ChatGPT的人设和情境：假如你现在是中学数学教师，请给初中学生提供正负数概念的10个生活中的案例。

·给ChatGPT更多上下文：围绕主题，互动问答，追问，前后连贯，由浅入深，由表及里，层层递进，形成对话序列……

·以多种方式表述：从不同的角度描述，时间、地点、人物、场景、事件，情感、态度、历史、现状、你的期望……

·清晰准确地描述你希望ChatGPT做什么事情：如请你作为教育技术专家，设计为中小学教师听众举办的一次讲座的PPT文稿，题目是：“教师如何用好人工智能辅助教学”，用Markdown格式。

什么叫“境脉”？记得我有一次参加华东师范大学的博士研究生毕业论文答辩会，听到研究生的论文汇报使用“境脉”一词，就向同学提问：什么是境脉？当同学回答说，这是英文context的翻译，我说，不就是“上下文”的意思吗？为什么要翻译成一个新词“境脉”呢？这时候，旁边一起参加答辩会的吴刚教授笑啦，他说：这是我的首创！字典上把context翻译成上下文、情境等，我认为没有充分表达出context的英语含义，我把情境和脉络组成新词“境脉”，其中“境”是空间随时间的延展，“脉”是上下文内容的时间延伸。“境脉”不仅表达了情境，上下文的意思，还强调了某个事物的发展脉络，前后历史缘由等丰富的内涵。

现在，ChatGPT的人工智能算法能够将基于境脉的丰富数据资源，包括人的智慧资源，都汇集成它的对话输出，这从根本上颠覆了人们过去认为计算机只能处理重复机械的运算，无法企及人类才能够从事的高层次创意思维活动，如绘画、写作、设计等劳动。

由此，我们需要重新认识基于境脉的ChatGPT辅助教学，关注教学中的“境脉”，即教与学发生的空间和时间的变化。无论是使用ChatGPT，还是平时的课程教学，需要努力把师生的境脉式教学与ChatGPT的境脉式互动结合起来。

另外，“境脉”的对象其实是双向的，人类与人工智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共同体，你使用提示词让ChatGPT知道你的境脉；反之，你通过ChatGPT的每一次对话回复，也可以猜测出它后面的语言大模型在你关注的领域里面的境脉概况。“你在看风景，风景也在看你”。人脑和机脑相辅相存，在同一个境脉中共同学习。

于是，我与ChatGPT讨论：教师如何根据ChatGPT的工作原理，用好ChatGPT辅助教学，并屏幕录像（图2），供读者参考ChatGPT对今天我们讨论话题的看法。

图2 教师如何根据ChatGPT的工作原理用好ChatGPT

（3）以ChatGPT为代表的人工智能发展有三个最鲜明的特点：新、快、危。

“新”的意思是ChatGPT等新技术，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过去在学校教育中没有接触到的，是刚刚冒出来的东西，所以，无论专家学者，还是一线教师，都需要继续学习，终身学习。我赞同很多专家的判断：人工智能不会替代人类教师，但是，不掌握新技术与时俱进的教师，一定会被学习掌握新技术运用到教学中的教师替代。

“快”的意思是指AI技术的更新发展速度非常快，大家想一想，一年前，我们都没有听说ChatGPT，今天，它已经震惊世界！那么，现在全世界上亿的用户都在训练和丰富它，再过一年，这个飞速凝聚全球人类智慧的它又会变成什么模样？再过10年呢？世界将会变得越来越不可预测，我们必须做好应对的准备。

“危”的意思是指从计算机、网络、元宇宙到ChatGPT等新技术的发展，给我们敲响了危机警钟。

创新发展的挑战：面对世界人工智能的日新月异，我们的教育如何才能抓住超越和创新发展的历史机遇？

信息安全的挑战：试想，如果所有人（包括下一代学生）的想法都被某国某公司的云计算存储器收藏，你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细思极恐。

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的挑战：ChatGPT的大语言模型语料库的来源，大多是英语资源，我们应如何对待其中蕴含的文化、历史、政治、经济、科技等价值观偏见、卡脖子等问题？

随着GPT-4的飞速发展，当人类的大脑像温水青蛙一样依赖AI思维，我们将如何面对人脑退化的风险？

面对百年变局，在人类科技发展的重要关头，我们不仅要努力学习研究ChatGPT，还要全面分析ChatGPT带来的社会变化，对我们的科技、教育、人文、哲学、心理、社会治理等各方面的挑战和影响，在人才建设、学科建设、制度建设、法制管理、信息安全等各方面与时俱进。我们要进一步深化课程教学改革，在教育理念、教育技术、教学方法等方面不断改进，促进学生深度学习，培养学生高阶思维能力和创新精神，主动适应人工智能新时代的到来。

(来源：中小学老师参考）